第20节

  “咳!”程聿拦住他,“太狠了,够了够了。”
  “哦!”
  有了赵捕头的担保,陈家父母这才放心离去。
  待他们一走,大门一关,程聿便捋袖子要进轿子,吓得赵捕头脸都青了,小石头也一把拉住他:“师爷你要是进去我师父就五雷轰顶了!我就没师父了!”
  赵捕头连忙“呸呸呸”他几声,说道:“师爷你不是说不进去吗?”
  “不看如何查案?众人亲眼看新娘子上轿,却凭空消失了,真是奇门遁甲么?当然不可能,唯一能逃走的地方就是这轿子,我猜——它有玄机。”
  赵捕头有些担忧地摸摸头顶嘟囔:“老天爷他不会真的劈我吧?”
  程聿俯身进轿,敲敲打打,没有发现什么。
  三面结实,捶打都无用。
  椅子也厚实舒适,坐在上面还挺舒服。
  他端坐轿中,低头看去,那轿子落脚处,还有新娘子的一点鞋印。
  鞋是新的,极易沾染灰尘。
  他问道:“这儿的新娘出门是什么习俗?”
  衙门也就林飞鱼一个姑娘,她没嫁过人,但她吃过酒席,陪过新娘,闹过洞房。
  每次都印象深刻。
  毕竟每回都要搭上许多礼金……
  她回想片刻,说道:“一早便要梳洗穿戴好,吉时出门前,向父母跪拜谢恩,随后走到大门,由喜娘背上花轿,期间轿不落地,脚更不能落地,直到到了夫家,新郎亲接,才能下地。途中但凡沾了地,都是大忌。”
  程聿沉吟:“轿子里面有鞋印,那就是说新娘子确实是上了花轿的,但在途中消失了……”
  他看着那被拉长的脚印,突然发现抵着椅子木板的鞋印不是在鞋跟,而是在鞋子中间。
  新娘子总不能是坐着的时候立起了脚尖抵在这木板上吧?
  他忽然想到了什么,从座板上下来,伸手摸索。
  摸至中间,一块木插松动,他手指一叩,木插弹开,随即那座板也跟着往后弹起。
  底下瞬间出现一个大窟窿,足以滑落一个大活人!
  程聿说道:“找到新娘子失踪的机关了!”
  第26章 木匠之死
  为了节省木料,也是为了让轿子轻巧些,座椅一般不会填充实物,只会钉死上下两块木板。
  然而这抬轿子只有上面的木板,甚至还装有机关。
  木板上抬,底下空空如也。
  程聿举灯照明,那底下两侧仍留有木板残屑,可见原先是有的。
  想必是被新娘子伸腿蹬掉了,趁着众人不注意溜走。
  林飞鱼不解道:“如此看来,新娘子不是被人掳走的?”
  “嗯,以这个需要从里面解开的机关来看,贼人是不可能遁地上轿把人抓走的。而鬼又是不可能有鬼的,所以只能是新娘子自己就逃走的。”
  这个答案好像比见鬼了还要难以接受。
  因为没有人想得明白为什么新娘子要逃婚。
  比起这个,程聿觉得更加疑惑的是——“如今的问题是,陈家父母是知道此事,还是不知道此事。他们今日死死拦住我,这就很奇怪了。”
  “我倒觉得不奇怪……”林飞鱼说道,“陈家父母爱女心切,怕你踩了花轿坏了名声,女儿回来后婚姻不幸,倒也能理解。”
  程聿问道:“一抬花轿比找到女儿更重要?”
  林飞鱼说道:“师爷是不知,世俗下女子的名声极其重要,若是名声毁了,那这一辈子也毁了。而且太过严重的话,是要被送去见河神的。”
  “沉笼?”
  “是。”
  “陋习。”程聿摇摇头,随即想起了什么,说道,“赵捕头,立刻去寻那十名工匠过来,我有话要问。”
  赵捕头问道:“师爷要问什么?”
  “花轿机关断板是嵌入轿子中的,所以这个机关一开始就存在了。唯有造花轿的工匠可以做到。”
  林飞鱼捉到重点了,她诧异道:“师爷是说工匠被新娘子收买了?”
  程聿点头:“所以劳烦赵捕头尽快将他们捉来问话。”
  “是!”
  赵捕头领命出门,这门刚开,就见陈夫人跟鬼似的幽幽站在那,吓了他一跳。
  此刻程聿正好从花轿出来,被她逮个正着。
  程聿:“您听我解释……”
  陈夫人大哭抓住赵捕头,控诉道:“赵捕头!他上了我女儿的花轿,我女儿的名声全毁了。您是本地人该知道这事有多严重吧?
  您不是发了誓吗?老天爷啊,求您开开眼,把这两个辱我女儿名节的混账东西劈死吧!”
  赵捕头汗毛炸起:“陈夫人你可不能这么说啊!赶紧“呸”了!”
  “您答应过我们的,可如今赵捕头你助纣为虐,毁我女儿名声!”
  程聿怜她女儿失踪,但身为一个母亲不急着找到女儿反而纠结这种虚无缥缈的风俗,令他难以接受:“陈夫人,难道你女儿的命没有名节重要?”
  “没有!”陈夫人厉声,“若无名节,不如没有这个女儿。”
  程聿着实是被气到了:“荒谬,她并不是做了什么大恶之事,只是……”
  “师爷有女儿吗?”
  “日后有我也不……”
  “没有女儿你说什么?你懂什么?”
  程聿一口气被堵住了。
  他没女儿,可是有脑子,有知觉,有感情,有理智!
  他是一个人!
  陈夫人冷笑:“你看,你什么都不懂。”
  程聿深深吸了一口气,他不与她争吵,她失了女儿本就难受……真的难受么?
  衙役们好一顿劝,才将骂骂咧咧的陈夫人劝走。
  赵捕头出门的时候都已经足足耽误了半个时辰了,他马不停蹄领了衙役去捉人。
  十个工匠并不住在一起,东南西北到处住,等他骑马到最后一个工匠家里,又过了一个时辰。
  才入主道,便见街上混乱,军巡铺的人正拿着麻搭朝一处涌去。
  哪着火了?
  等他到了近处,便见一栋房屋早已火势冲天,浸湿的麻搭拚命拍打火屋,连百姓都奋力投掷水囊,试图灭了那熊熊大火。
  然而火势太大,微弱的水源根本不可能将火扑灭。
  赵捕头看着起火的屋子问道:“没人在里头吧?”
  旁人说道:“刚有人看见小木匠提着木箱回去呢,好像没出来。”
  “有人啊……可惜了。”赵捕头回神,“谁?谁在里头?”
  “孙明孙木匠呀。”
  “哎呀!”赵捕头一拍大腿,这不就是师爷要他找的人吗!他急得就要冲进火屋,可火早已将房屋吞噬,滚烫的火将他逼得后退三尺,根本近不了身。
  只能跟百姓们一起无奈地看着火越烧越大,浓烟滚滚,翻滚上天。
  直到火势小了,直至被灭,赵捕头才能打湿被子衣服进去。
  却只在屋里找到一具烧焦的尸体。
  “这是小木匠啊。”旁人说道,“我记得他做活时不小心砍了自己一刀,左手就剩四根手指呢……唉……”
  赵捕头眉头紧锁,多年的断案经验告诉他,事情恐怕不简单了。
  第27章 纵火杀人
  程聿赶到工匠家里时,地上余烬还冒着热气,底下泥土都已经被烧得干裂,那更何况是人……
  工匠的尸体被送往了衙门停尸房。
  他只看了一眼,就不寒而栗。
  死状实在是太过惨烈。
  工匠是在院子里发现的。
  院子原先搭着一处凉棚,供瓜果攀爬生长,许是因为着火的木头少,所以工匠没有被烧得碳化。
  屋子里面火势很大,除了一些铁具和瓷片,东西几乎都烧光了。
  程聿看着地面上呈现的“人形”印记,大概就是向外爬的姿势,地上留有数十条抓痕,已被火烧制成形了,看着让人惊心。
  “这个姿势,是不是说明工匠死前特别痛苦?”
  小石头学着自家师父和师爷的模样蹲着,跟随他们一起断案。他比划着抓痕,想到工匠的指甲里恐怕都是泥土,就觉他被烧死前肯定痛极了。
  赵捕头说道:“看着奇怪,这距离……”
  他朝半丈外的门槛位置看去,“要是家里起火,他被熏的快晕了,那跑到这来怎么还有力气拚命挠地呢?”
  程聿回头望向屋子门槛,又看向院子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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