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1节

  “碧落青莲,往生净土?”
  “你是青莲妖教的教徒!”
  席长老重重吐出一口浊气,精气神意在这一刻陡然攀升至顶点。
  “妖这个字,我不太喜欢。”
  青衣男子又是一声叹息,向前一步踏出。
  刹那间狂风大作,雨水倒卷。
  但位于狂风暴雨最中心的席长老,却诡异地没有听到一丝一毫的声音。
  “宗师!?”
  他面色陡然一片死灰。
  终于找到了刚才极度危险感觉的来源。
  第238章 暴露
  刚刚下过雨后,河水变得湍急。不时还会出现道道漩涡,将顺流漂下的树枝杂物迅速吞没。
  一艘楼船在水面分波而行。
  坚实厚重的船体完全无视了水中暗流,就连偶有大风呼啸而过,也无法对其造成任何影响。
  楼船最高一层的阁楼。
  一位身着淡青长裙,眉眼如画的女子正在端坐品茗。
  在其身后,还有两个长相一样,穿着打扮也完全相同的少女,安静无声随侍左右。
  悄无声息间,一只金背银身,仅有寸许大小的飞虫从女子袖中钻出,双翅一展便要凌空飞去。
  唰!
  她轻轻抬手,便将那只飞虫置于掌心,任由其在那里爬来爬去,无论如何扇动翅膀都无法飞走。
  沉重脚步声从楼梯传来。
  就连整个阁楼都为之微微震动,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
  片刻后,通向阁楼的木门被缓缓推开,走进来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
  眉目如画的女子将手中茶盏放下,看向身后服侍的双胞胎少女。
  “你们先下去吧。”
  “是,长老。”
  双胞胎少女屈膝一礼,轻轻带上了刚刚被打开的木门。
  高大男子来到桌前,拉开一把椅子,自顾自坐了下来。
  又拎起桌上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
  他也不看杯中冒着的蒸腾热气,一抬手便将滚烫茶水饮尽。
  随后缓缓呼出一口灼热气息,“宫长老早已成就宗师,为何还要引遽椤鳞虫入体,平白无故为自己增加如此巨大的痛苦?”
  她露出一丝浅淡笑容,语气悠然慢慢说道,“于我而言,阴极宗师并非终点,而只是一个新的开始。
  那么在开启一段新的道路时,就必须要查漏补缺,将当初没有打牢的根基尽数完善弥补。”
  “宫长老有自己的打算,外人确实无法质疑。”
  高大男子沉默一下,“不过我有一事想不明白,还望长老为我解惑。”
  “嵇殿主但说无妨。”她点点头。
  男子眉头皱起,“我想问宫长老的是,之前我们路过青麟山附近,为何不上去拜访元一宁道主?”
  她向后仰躺在宽大的靠背椅中,闭着眼睛慢慢说道,“上青麟山容易,关键是要上去做什么?”
  嵇殿主低低叹了口气,“宫苑长老此言就让某有些疑惑不解,若说登上青麟山做什么,自然是趁着青麟山空虚,送那位宁道主去死。”
  “送元一道主去死?”
  宫苑唇角挑起一抹淡淡笑容,“嵇殿主,你说话就是上下嘴皮一碰,如此的轻松写意,但真要是做起事来,却让人感觉不太安稳。”
  “宫长老此言何意?”
  高大男子眉头皱起,语气转冷,“你我加起来两位宗师,难道还奈何不了区区一个青麟山的宁玄真?”
  “就算是元一道还有其他执事长老,我们这艘船上却也有圣教精英,只要能打他们一个出其不意,教门七宗之一的青麟山便要迎来灭门之日!”
  宫苑便在此时睁开眼睛,目光落在男子身上,与他对视许久。
  她低低叹了口气道,“嵇殿主你要知道,宗师和宗师之间,也是有着很大的区别。”
  “别的不说,就像你这样端坐教内莲台而成的宗师,在元一道主面前根本就只是个花架子,怕是坚持不到十息时间,便要被他活活打死。
  即便是我,虽然要比你强,也不一定是宁玄真宗师之后近三十年积累的对手,真要是生死相搏,落败的可能性同样极大。”
  “你……”
  嵇殿主刚要开口,便又被她直接打断。
  宫苑目光灼灼,有如实质,“退一步讲,即便我出手挡住了元一道主,你嵇狩想要在青麟山上肆意杀人,却还须先过了枯坐藏书阁的余婆婆那一关。”
  “余婆婆,四十年前曾参与北荒血战的那个老虔婆?”
  嵇殿主无声冷笑,“宫长老莫要过于涨他人气势,灭自己人威风,她一个宗师之下的玄感武者,难道还能拦得住我?”
  宫苑幽幽叹息,“余婆婆虽是玄感,却并非普通玄感武者可以相比。
  四十年前北荒一战,她亲眼看着伴侣为自己断后,惨死在她的面前,原本青麟山的余道子万念俱灰,这才在修行进度上慢了下来。
  但你并不知道,后面当她推开玄感那扇大门,这么多年来到底是怎样硬扛的诸般妄念。
  真要是正面交锋、生死相搏。
  你一个靠着红玉莲台截断妄念才成就的宗师,真不一定会是她这样心若冰冷死灰,意志坚刚如铁的老牌玄感武者对手。”
  说到此处,宫苑抬头看了男子一眼,“吾也是没有想到,经过二十多年的隐藏发展,你们这些人啊,竟然自傲自大到了如此程度,简直是让人笑掉大牙。”
  “宫苑,你虽为圣教秘法长老,却也管不到我……”
  嵇殿主冷哼一声,连话都还未说完,眼前陡然万千银色丝线飞舞,占据了他所有的视线。
  他猛地眯起眼睛,才发现不管是面前的宫苑,还是整艘楼船都已经消失不见。
  前后左右,上下四方,只剩下浓郁到几乎化不开的黑暗。
  仿佛置身无尽之夜中,刹那间五感尽失、五音俱丧。
  他精神紧绷,极尽感知。
  意识陡然一阵晕眩,黑暗却又毫无征兆消失不见。
  紧接着,他看到了一线光芒,正在眼前迅速绽放。
  耳边同时响起阵阵玄音,忽高忽低,忽近忽远。
  嵇狩按下心头恐慌,忽然发现秘法长老宫苑的身影,就在光芒最盛处缓缓浮现。
  她端坐七彩莲台,身后一座雄伟青山,上书两个大字,名为定玄。
  周身银丝环绕舞动,又有大群金背鳞虫,就在莲台左右灵动飞翔,欢快鸣唱。
  “这是……”
  嵇殿主心神被夺,几乎失去了正常思考反应的能力。
  忽然,莲台之上的那道身影低头俯瞰,缓缓张开五指,朝他按了下来。
  这一刻银丝静止,鳞虫收翅,所有一切仿佛全部停滞中断。
  只剩下那只越来越大的手臂,悄无声息便来到他的面前。
  嵇狩顿时如遭雷击,失了魂一般呆立不动。
  这种感觉实在太过可怕。
  让他想起小时候入山砍柴,与一头吃得满嘴鲜血的猛虎正面遭遇,只差一线便要落入虎口,性命不存。
  不,这次的感受还要更加可怕,更加令人头皮发麻。
  那时的他,还能在本能驱使下窜上大树,荡起树枝逃走,现在却是从身体僵直不敢稍动,心神一片惊惧的空白。
  浑身汗出如浆,嵇狩此时只剩下一个念头。
  那便是生死之间有大恐怖。
  而此时此刻,他已经一只脚踏进了死亡的深渊。
  唰!
  悄无声息间,所有异象尽皆消失不见。
  秋风萧瑟,水声滔滔。
  楼船还是那艘楼船。
  他依旧在最高的阁楼端坐,手中端着那只茶盏。
  唯一有变化的地方,则是面前的宫苑。
  她正在缓缓收回手掌,一点点离开他的面庞。
  “嵇殿主,你比我所想的还要更弱一些。”
  宫苑重新坐回靠背椅上,闭上眼睛养神,“连我激发的玄感妄念都无法抵挡,你又凭什么去站在元一道主宁玄真的面前?”
  “如此看来,教内重启青红紫玄四座莲台,也并不见得全是一件好事,反而会让你们认不清自我,不知道自己和天人榜上其他宗师的差距所在。”
  嵇狩冷汗淋漓,许久后才恢复平静。
  他审时度势,当即起身恭敬一礼,“是嵇狩孟浪了,一切还要听从宫长老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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