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1章
谢元贞紧跟着上前一步,“我也相信卢兄!”
事出紧急,卢秉武顶着一身热汗带人来到后宅一处偏院,三人在院中等候,房门开合,卢秉武很快从屋内出来——
“家兄让我请几位进去,”卢秉武欲言又止,赫连诚与谢元贞不放心,卢秉武又何尝不是,“家兄先天不足,待会儿劳二位别靠太近。”
“叨扰令兄已是万分惭愧,”赫连诚与谢元贞相视一笑,又看了刘弦一眼,“若于礼数上还不周全,那就更不应该了。”
“属下在院中候着。”刘弦躬身。
“那随我进门吧。”
卢秉武与长兄是双生兄弟,其兄名为卢秉文,兄弟俩人如其名,卢秉武长相更加威武,而卢秉文则更偏清秀。
跨过门槛,屋内有些昏暗沉闷,围绕卢秉文的先是一圈不知用途的机巧,然后是数不清的字画,有局部也有整副,如蚕茧将卢秉文层层包裹。
如严丝合缝的保护罩。
谢元贞不动声色地打量过,视线落在正中的卢秉文身上,只见他端坐案边,身前堆满各种工具。春日渐暖,卢秉文仍是一袭冬衣,衣领牢牢裹住脖颈,他常年足不出户,皮肤有种病态干瘪的惨白,唯一颗浅灰痣点在左眼眉尾显而易见。
若非卢秉武事先告知,外人打眼其实也瞧不出什么异常,反而给人一种隐世高人的错觉。
但一堆工具之后,一副精密闪着微光的机械臂护将卢秉文右手整个包裹,谢元贞这才看出其中异样。
械片之下卢秉文右手狰狞,并不似寻常受伤,更像受过刑,谢元贞百思不得其解,猛然抬眸对上卢秉文,这才发现他还在注视着自己。
赫连诚不动声色地侧身上前一步,将谢元贞略挡在身后。
双方各自见过礼,卢秉武就开门见山,“你们要修什么样的字画?”
谢元贞抿唇,随即答道:“是一份诏书。”
卢秉文手上的工具刀应声落地。
太奇怪了。
但眼下是谢元贞有求于人,无论卢秉文表现有多怪异,他都得受着。
说完卢秉武又同长兄对视,“兄长,能修吗?”
卢秉文没打手势,直接伸出手掌,摊开向上。
这是要先看过。
“这诏书昨夜掉进水里,”谢元贞心中忐忑,又想看看卢秉文的态度,于是上前一步,将诏书递过去,“有劳卢先生给看看,还能否修复如初?”
见状卢秉武就要去接,可卢秉文却蓦地直身站起来,在场皆是一惊,谢元贞与卢秉文隔着一道诏书的距离,清楚地看见卢秉文神色激动难抑。
“兄长?”
卢秉武轻唤一声,随即见卢秉文打了手语,“家兄说这份诏书底下还有一层。”
赫连诚眼睛一转,上前问:“还有一层?”
“那能揭开吗?”谢元贞有些犹豫,“揭开的话,上面那层可还能修复?”
“家兄说,上下只能二选其一,”卢秉武皱眉摇头,“诏书所用纸张原都是特制的,即便入水也不易泡发。而这份诏书所用纸张被人一分为二,比寻常用纸要薄上许多,加之眼下已被水泡过,便是拼尽家兄之力,恐怕也难以保全上下两份诏书。”
“其实诏书干透以后,也还是能看出大概的字迹,”赫连诚始终觉得事有蹊跷,当着卢秉武的面他不便明说,“要不咱们——”
“我要下面那张,”谢元贞却抬眸拱手,当机立断,“有劳卢先生!”
三人退出房门,坐在外面等,卢秉武命人看茶,同主仆三人隔着距离坐在楣子上,不时闻闻自己的衣袖,又不好意思撂下他们。
“手这样凉,”赫连诚装着没看见,抓起谢元贞的手捻道:“朝食也不见你用几口,马不停蹄赶过来,现下饿不饿?”
“饿了吗?”卢秉武蹭地站起,“我让后厨送些糕点过来!”
谢元贞不想麻烦,赫连诚却从善如流,“那便有劳卢兄!”
说罢卢秉武摆手,大步流星走了。
人刚消失在廊子尽头,谢元贞就问他:“又占人家便宜?”
“这是哪儿的话?”眼下院中只他们二人,赫连诚直接将谢元贞的手揣进自己胸口取暖,“我当卢兄是亲兄弟,你我夫妻一体,他自然也是你的兄弟,兄弟之间何来这许多计较?”
“可你不是说,”谢元贞挣不开,后面到底站着个刘弦,他红着脖子偷偷又问:“不是说他对我——”
“正因卢兄真性情,所以那夜才会提出要与我过招,”赫连诚低头去看谢元贞,含羞带涩的模样落在眼里,他咽了咽口水,语气轻飘,“江湖上有比武招亲,这也是一个意思。”
“那若是你输了,”谢元贞还道是卢秉武找茬,听赫连诚这么解释,当时就不高兴了,“我便同那没人要的物件儿似的,被你拱手让人?”
赫连诚眉眼一跳,“那季欢怎知我一定会输?”
“有赢就有输,”谢元贞没了笑意,寸步不让,“谁也做不了常胜将军。”
当年北镇军便是如此,起初连战皆胜,振奋民心,岂知后来忽而节节败退,丢了朔北六州不说,最后连帝都也拱手让人。